2014年05月13日

赤腳醫生

  那時,村莊裏的孩子都怕母親們說壹個名字:川。壹說川來了,孩子們的哭聲就會戛然而止。川是村上的醫生,印象中的他總是肩背壹個方形的藥箱,藥箱上有壹個拳頭大小的紅色“十”字。
  他的藥箱裏,有體溫表、註射器,有壹些安乃近、磺胺類、止痛類的藥片和慶大黴素、柴胡之類的針劑。大人小孩有個頭痛發熱的毛病,就去找他,花不了兩角錢,就能解決問題。
  他藥箱裏的器械,是公社配發的,藥物也大都是上面供應的,個別用量大的,他也是先借支,再把治療中收的錢交上。
  按輩分,我叫他川叔。小時,小病不斷,沒少讓川叔給我打針。但我特別怕那針頭,川叔就拿個糖豆哄我,用手指輕扣針頭要紮的部位,然後說著“就打完了,就打完了”,還在輕推慢送著藥水。川叔打針前後總有些動作很優雅,先要壹碗開水,沖針管子,水流“磁磁”地沖在地上、墻上,看得我眼睛直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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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有壹次,大概給我打的是青黴素,那可真叫個痛,我不停地搖擺自己的身子,連弄彎了川叔兩個針頭,註射完,我仿佛感到他對兩個彎針頭,發出了惋惜的哀嘆。在那個物質不太豐富的年代,兩個不能再用的針頭也真值得珍惜。
  後來,上學了,才知道川叔就是赤腳醫生,亦農亦醫,不是國家正規的醫生,只有大隊的少許補貼和村上發給的工分。
  那個時代,國家貧窮,醫科專家奇缺,壹時也培養不出那麽多專業醫生,要解決農村醫療問題,只能從高中畢業生中、或者略懂醫術的人中,每村選壹位,培訓個仨月半年的,就在村上上任了。
  他們只能治壹些頭痛發熱、擦損外傷之類的小病,但壹定是壹心壹意,皆盡全能的。病大了,親自陪著送往公社、縣城的醫院。生瘡、生孩子、牲畜得了瘟癥都要找赤腳醫生,他們成了不折不扣的全科大夫,是村裏的大知識分子,也是救命恩人。鄉村赤腳醫生是辛苦的,無論誰家有病人,隨喊隨到,深更半夜也不能癔癥,他們還不斷挑燈自修,依照“秀才學先生,不要仨五更”的諺語,學習醫學知識。然而,那時的鄉村是貧窮落後、資金短缺的,沒有專業的醫療室,醫療設備也是十分簡陋。赤腳醫生除了壹個藥箱,幾片普通的藥片,壹支針筒,幾塊紗布,別的就少得可憐。這麽簡陋的設備,對赤腳醫生來說,有時也是“巧婦難做無米之炊”了。
  赤腳醫生根在鄉村,不會出賣鄉音和靈魂,五十度的白幹酒壹樣純正。他們是不倦的,是真誠的,值得稱道的,接近糧食,高於秋天。在行醫時,碰上困難戶和五保戶,倒貼成本費也是常事。村裏的小孩見了赤腳醫生,既愛又怕,大都會縮進母親的身後,伸出頭來,怔怔地盯著赤腳醫生身上的紅十字藥箱——那裏面,既有糖豆,更有針筒。
  赤腳醫生是六十年代出現,八十年代消亡的。隨著醫院的規範化,醫生的職業化,這個稱謂也就消失了。然而每每想起,赤腳醫生的名字,川叔等無數形象歷歷在目。川叔是可憐的,他沒娶上老婆,九十年代初期,患上了食道癌,吃不下東西,瘦死了。當時,我在外地進修,也沒有為他送最後壹程,現在還心留遺憾。
  赤腳醫生的名字中的“赤腳”二字,每每細品,都覺傳神得很,體現了中國語言文字裏的智慧。赤腳醫生,讓人仿佛看到,下雨泥路裏,他們光著腳丫奔走在患者之家的赤誠;仿佛又看到他們壹貧如洗,人窮誌高的形象;仿佛又看到他們響應毛主席號召,努力為人民服務的赤膽衷心。
  赤腳醫生的名字像壹尾魚,遊到了歲月之河的深處,回憶起他們頭上的鱗片,猶如心頭盛開的花,壹瓣壹瓣地珍藏在記憶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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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osted by 会飞的鱼 at 16:28 │時間如流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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